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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尔街骗局
作者：郭雳 2008-12-19 11:04
2008年末，随着两位一向声名显赫的人物在纽约被捕，更多投资者惊觉自己已不幸沦为骗局的牺牲品，雪上加霜的这个冬天更冷了。
当经济大潮退却后，海滩上的人们才发现谁在裸泳。和裸泳者一起现形的往往还有形形色色的骗子。2008年末，随着两位一向声名显赫的人物在纽约被捕，更多投资者惊觉自己已不幸沦为骗局的牺牲品，雪上加霜的这个冬天更冷了。
现年70岁的伯纳德?麦道夫（Bernard L. Madoff）年轻时曾当过海滩救生员，1960年在纽约创办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投资公司。公司网站声称其乃是国际领先的做市商，拥有资本7亿美元，在美国券商中排名前1%，“顾客深知公司一如伯纳德?麦道夫先生本人，以公平交易、操守严谨著称”。甚至在以1千万美元获取保释后，麦道夫的律师还称其为金融服务业的长期领袖，对成就纳斯达克市场和推动电子化交易着力甚著。麦氏过往履历似乎也确能印证以上宣称：全美证券交易商协会（NASD）副主席、纽约地区主席，纳斯达克股票市场交易委员会主席。
与此相悖的则是美国证监会（SEC）所发现并向纽约南区地方法院所指称的骇人事实——或许是华尔街史上最大的骗局，无论从规模还是持续时间上。在过去十多年间，除了自营和经纪业务，麦道夫投资公司还针对富裕人士、对冲基金和其他机构投资者，设立管理着二十多家、资产成百亿的投资基金。许多美国知名人士、机构都是该公司的客户。麦氏口碑之外，诱人之处还在于其所承诺的高回报和低收费，而且似乎全然不受市场牛熊更迭的影响。直到最近几周，金融危机恶化所引发的回赎大增令麦道夫心力交瘁，并反常地安排提前两个月支付员工年度奖金。一天后，这位传奇般的老人沮丧地宣布：“一切都结束了，这不过是个弥天大谎，基本上就是一个庞兹骗局。损失吗，大概有500亿美元”。
庞兹骗局（Ponzi scheme）得名于二十世纪初移民美国的意大利裔投机商查尔斯?庞兹，1919年他宣称通过邮资国际套利模式，可在三个月内获得40%的利润，吸引了众多投资者；实际上，他只是将新投资者的钱谎称为盈利支付给之前的投资者，以诱骗更多的人上当。这种伎俩及其变种金字塔骗局，对于饱受传销、老鼠会、非法集资之苦的许多国人恐怕也不陌生。据麦道夫向办案的联邦调查局探员自述，投资早已被亏掉，自己难辞其咎，已做好坐牢的准备。
“麦道夫公司的业绩数据虽不太惊人，但如此之好且如此之久，实在难以致信”，同行这样的疑问已有经年。实际上，此前虽没有确凿证据，但也有研究机构（Aksia）、财经媒体（Barron’s）指出下列可疑形迹，提示投资者谨慎对待：麦氏旗下基金的交易模型异常简单，而其稳定盈利却无法复制；基金经理对外宣称的持仓量与其向美国证监会的报告出入甚多；“高科技、高透明”招牌之下却不提供实时账户查询；担任审计的机构名不见经传；业务之间缺乏防火墙，核心岗位都由家族成员把持，财务报告更是麦氏禁脔；有别于通常的对冲基金做法，麦氏基金不设托管机构因而更少外部监督。
美国证监会在1992年时就曾对麦道夫涉嫌庞兹骗局展开过调查，结果不了了之。此次起诉称其违反了《证券法》、《证券交易法》、《投资顾问法》中的反欺诈条款，诉求停止侵害、吐出违法所得、缴纳罚款，并请求法院采取保全措施。法官已指定一位律师担任接管人，接手管理麦道夫公司的财产。一位声称被骗3百万美元的投资者则已代表自己和其他受害者，向麦氏住所地的纽约东区地方法院提起民事赔偿集团诉讼。此外，麦道夫还面临最高刑期20年的欺诈刑事犯罪指控。
尽管在金额上相形见绌，大律师马克?德雷尔（Marc S. Dreier）先生的骗局却更显戏剧化。耶鲁本科、哈佛法学院毕业的德氏三十多年来驰骋纽约法律界，在1996年创办了同样以自己命名的律师事务所并担任唯一股权合伙人独揽大权。一贯高调强势的他素以优厚待遇延揽人才，雇佣了250多位律师。骗案曝光宛如核弹爆炸震撼该所，在悬挂着毕加索画作的德雷尔办公室，向来秘不示人的文件夹中被发现的是：几个月未付的账单和员工保险的欠缴通知。客户托管账户中的几千万美元资金也不见踪影。律师们的当月工资现无从支付，以声誉为生命的律所眼见无法继续维持。
更大的受害者是与其交易的对冲基金，金额可能达到数亿美元。2007年次贷危机爆发以后，许多对冲基金开始为缺乏安全投资渠道犯愁。德雷尔于是谎称自己代表客户机构发行证券，并伪造财务报表、审计报告、往来通信等，向对冲基金推销。为增强说服力，他甚至借用客户机构的办公室带人上门，实地向买家兜售子虚乌有的所谓本票。乘坐私人飞机远赴安大略重施故技的德氏在加拿大被捕，目前已押解遣返纽约的他被拒绝保释，等待他的是多项证券和汇兑欺诈指控。
曾经的救生员将众多投资人拖入苦海，透明的标榜者在大肆暗箱操作，本应端方守法的律师却变成了演员，这一切都充满了反讽意味。随着金融危机的升级，会有更多骗局难以维系，不断曝光；加强监管、堵塞漏洞之外，它们也提醒所有人——骗子、受害人和旁观者：在利益的驱动和诱惑下，保持底线和常识会是何其不易。更值得担心的是，为尽快摆脱危机，各国都推出了数以千万亿计投入的经济振兴计划，倘若不加细致甄别和切实问责，将有多少既有骗局可能会被乘机掩饰过去，又会有多少新兴骗局可能滋生危害以后。骗局无国界，闻者当为戒。
郭雳 北京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