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读10 | 小米黎万强的“经”与“道”

作者:经济观察网 2016-11-04 12:59

洛尔迦

 

“领读中国”—— “领·读”第 10 期”
     嘉宾:黎万强  小米联合创始人

北京,8月一个闷热的午后,黎万强在他位于北京北五环外上地——北京IT互联网创业企业最活跃的地区之一——东侧的一个创业园的办公室里接待了我们。办公室简约干净,黑色的沙发、茶几和一个办公桌外,几乎再无别的陈设。

年近不惑的黎万强,身着仔裤和polo衫——互联网公司员工的标准打扮,年轻、平静、随和,丝毫没有企业家常见的霸气外露,但他却是“小米神话”的缔造者之一。作为小米联合创始人、副总裁,黎万强负责小米的市场、营销,首创小米特色的互联网营销手法,使小米这家创业公司迅速上升为中国最受瞩目的公司之一,伴随着小米董事长雷军的名言“站在风口,猪都能飞起来”,震动整个中国企业界。

但就在2014年底,小米手机销售神话的顶峰——当年小米手机销售超过6000万台手机,增长227%,黎万强突然宣布暂别小米,“闭关”一段时间!当时未获小米辟谣的消息说,黎万强将去硅谷一段时间、帮小米探寻新发展的可能……

如今,面对《经济观察报·书评》,黎万强并不否认,这实际上是一次中年的职业危机。人生总会遇到焦虑期,或者5年、或者10年。闭关的那段时间,他去了云南,摄影、陪伴家人;也去了硅谷。能走出这次危机,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维持了20年的爱好,摄影。去年10月,他以影展《花与树的星空》——核心主题是,要换一个角度看问题,宣告调整期的结束,重新回归小米。

我们谈起人生、谈起阅读,黎万强建议,30岁之前的朋友,如果遇到人生困惑,可以读毛姆的《刀锋》。“人有了一定的阅历,难免都会去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些终极问题,而最终不管我们做了多少选择,坚持又放弃,所有这些,最后要达到的不过是对自我的完善。一把刀的锋刃很不容易越过,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最终只有通过这条像刀锋一样的道路,我们才能摆脱束缚。”

不过,对他触动最大的图书无疑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他是有次在海南度假,于高层酒店的房间里阅读这本小说的。他连续看了两天,读最后一部分是在下午。这时,窗外依然阳光明媚,光照很足,书里正在讲述,乱伦生下的孩子惊讶的发现居然长了猪尾巴,而阿玛兰塔·乌苏娜开始大出血,血如泉涌,怎么也止不住,最后女人流产致死……此时,酒店窗外天色慢慢暗下来,黄昏将要来临。当看到“家族中的第一个人将被绑在树上,家族中的最后一个人将被蚂蚁吃掉”时,黎万强注意到,窗外都黑下来,夜幕降临,一种孤独和寂寥感弥漫整个房间。

小说结局给黎万强带来强烈震撼。当奥雷连诺.布恩蒂亚译完羊皮纸手稿的最后瞬间,马孔多被狂风卷走,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所有的一切都走向了无可救赎的毁灭。宿命感和孤独感给黎万强留下了深刻的记忆,此时酒店房间灯尚未打开,周围光线愈加黑暗,人的内心愈发孤独。

永记于心的场景,让他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顿悟的瞬间。“看完小说结尾,忽然通透明白了,感受到人是如此卑微、无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一旦当明白这些之后,我只想活在当下……人要把握好当下的时光,一切都已安排好,因此也会更从容。”

当被问到对他影响最深的几本书时,黎万强不假思索的连着说了三本:除《百年孤独》外,还有王国维的《人间词话》、乔治·莫兰迪的画册。这三本书,每本都有一个故事,讲述作者的一段人生经历,而这段人生经历又折射一个内心精神世界。

从黎万强的阅读经历中,我们能看到他当下的状态和心境,能感知到一些解决问题的心态和可能有借鉴参考意义的方法。仿佛每一本书都是他的一个朋友,教会他如何去看待人生,而读每一本书都有不一样的收获。而他每个阶段的阅读也都给了那个阶段的他很大帮助和指引,走出彼时的“困境”。

作为互联网行业人士,黎万强也推荐凯文·凯利的《失控》。他认为,书里用的生物进化的思维看科技的发展,以及跨界思维的思考方式值得产品经理和设计师好好学习。

阅读之外,我们也聊到黎万强的工作。不管是在金山做设计、用户体验,还是在小米负责市场营销,黎万强认为核心依然是做创意,区别只是:以前从图片设计元素之中发现创意,现在是做文字的创意。

在做创意、设计这件事情上, 产品设计出身的黎万强,喜欢印象派画家莫奈,欣赏无印良品的设计风格,最近时常翻看乔治·莫兰迪的画册——钦佩他画了一辈子瓶子;他喜欢中国古典诗词,尤其是那些场景感非常强的诗句,如“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下流”,“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他相信,这样的画面感和他如今的工作——产品营销设计、文案,有着内在的一致性。

也因此,他格外在意与无印良品有关的一切:办公桌上放着无印良品的香薰机,推崇原研哉的《设计中的设计》,尤其难忘无印良品2003年“地平线”系列海报的震撼。

安第斯山脉脚海拔3700米的玻利维亚的乌尤尼镇,靠近世界上最大的盐湖——乌尤尼盐湖一片干涸,整个视野望去,全是一大片巨大的、空白的平面,一览无余,除了白色的湖面地平线与蓝白色的天空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人置身其中,无论哪个方向望去,都能看到地平线。有点分不清哪边是天,哪边是湖面,好像都是天,天被一分为二,地平线就是其中的分界线。上半部分的颜色要稍微深一点,下半部分是淡淡的浅蓝,右下角一个孤寂的背影置身其中,像地平线上一个小点。

“这幅广告海报,看过的人都印象深刻,很难不记得。全幅海报只有两个元素,自然和人,能感知到地球与人的力量,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好像又什么都有。海报上的那个点,人的背影,是乌尤尼的一位年轻女性。”黎万强说,他对无印良品最早的印象不是这个品牌的产品,而是他们这组“地平线”系列海报,给他震动很大。

这系列广告是无印良品一贯遵从的“同一理念”,“用地平线的照片作为一座体量惊人的空容器。地平线的图像不代表任何具体东西。相反,它能容纳一切东西。这是因为它给了我们无障碍的视野,让我们一下能看到天地间的一切。这是一个终极画面,抓住了人与大地。”

当然,我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黎万强,少不了问问小米当前所遇到的新困难与挑战。黎万强坦诚地讲,雷总(雷军)在公司的几次讲话都强调,目前是小米修练内功的阶段,这一两年不要看眼前的销量数字或排名是第一还是第三、第四,因为对于像小米这样一个爆发型增长企业,会有一个修炼内功的时间。每个企业在每个阶段都会遇到坎,初期的困难是组建公司团队,10-20年的公司是需要注入活力和挑战,而目前小米则需要加深沉淀,修炼内功。
 
“小米从成立至今,前几年都在野蛮生长,这是一个从0到1的过程。而小米作为技术公司,接下来需要沉淀,要修炼做好技术,最终只能靠产品说话,其他方法都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重归小米的黎万强,沉稳了许多,他开始思考,如何寻找自己的道?

“人生是一个问道之旅,终究要见宇宙,只是每个人的方式不一样。”他说,乔治·莫兰迪在一辈子画瓶子中寻“道”,“他一生只画瓶子,画了二三十年,没有出过国,每天待在画室里,画室也是他的卧室”。而他自己的“道”是摄影——就如他在《参与感》里写的,他内心始终相信,“能穿越时间的不是商业,是哲学、文学或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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