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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化”问题困扰日本
作者：近藤大介 2017-06-05 12:04
日本是在成为了发达国家后才迎来了老龄化社会，中国却是“未富先老”
【东瀛视角】
中国人对邻国日本的印象可谓各式各样。上世纪70年代末，中国开始实行改革开放政策。对于那个时代的中国人来说，日本是亚洲的经济大国。之后，伴随着动漫的传入，日本成为了中国年轻人眼中的“动漫王国”。近几年，由于每年大约有650万中国人赴日旅行，所以，日本又成为“购物的天堂”。
然而，现如今的日本人并不能像中国人那样，以一种特别轻松愉快的心情看待自己的国家。日本政府眼下最为担心的是：在不久的将来，日本也许会沦为“幽灵国度”——其实，“幽灵城市”一词已然悄悄的成为了时下日本的流行语。
前几天，我的一位朋友、某北海道代表性企业的高管来到了东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说出了这样一番“北海道崩塌论”——
“众所周知，北海道原本是阿伊努人和动物居住的岛屿。1868年明治维新之后，日本人开始移居至北海道。明年是明治维新150周年，北海道的人口却在不断的减少。长此以往，北海道很快就会崩塌，然后改名为‘幽灵道’。”
我的朋友还说，北海道代表性工业城市——西张市，人口曾达到12万。但是，现在已经锐减到了7000人。在北海道范围内，唯一一个人口没有减少的城市是北海道的首府——札幌，其他地方的人口都已经大幅度减少。
两年前，我去过一次北海道。当时的那些“惊人”的所见所闻，我至今仍记忆犹新。某一天的傍晚，我和北海道市市长室兰先生一起吃饭。饭后，我们又乘坐出租车去了郊外的“登别温泉”。从地图上看，从市内到温泉仅有15分钟的车程。但实际上，我们足足花了40分钟。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出租车的时速一直保持在20-30公里。
也许你会猜测，是不是因为堵车呢？其实不然。当时已经是晚上，路上没有什么车辆来往。我们走的又是宽阔的国道，并不是私有道路。那么，为什么我们会一路缓慢的前行呢？出租车司机这样解释道：
“这个地方原本有很多居民居住，但是现在已经变成了人口过少的区域，所以熊和狐狸之类的动物会经常从旁边的山上下来。换句话说，这里已经变成了动物的居住地。这些动物时常肆无忌惮地冲上马路，所以我不得不慢慢开。”
听我提起这件事，我的那位从北海道来的朋友苦笑着说：“前几天，我还撞上了一头鹿呢。看来，对于我们这些北海道人来说，野生动物已经成为了身边近在咫尺的存在了。”
其实，这种“幽灵城市”的现象并不仅仅出现在北海道。上个月，日本3000个市町村之一的、位于四国高知县的大川村就史无前例的基于地方自治法废除了村议会。大川村的人口约400人。据说，由于人口大幅度减少，村议会已经无法维持。今后，村里的350位成年人可以直接聚集在一起共同商议村里的大事小情。也就是说，大川村就像上个世纪的希腊雅典那样，回归到了“民主主义的原点”。
根据日本国立社会保障人口问题研究所做出的人口预测：到2040年，日本大部分的地方城市人口都将减少30%~50%。也就是说，这些城市的人口将减少三分之一甚至二分之一。原本繁华的城市都将化作“幽灵城市”。就整体而言，日本目前的人口总数为1.26亿，30年后将减少至8000万，大致等同于朝鲜半岛上的韩国和朝鲜两国的人口总和。以中国的城市为例，大致等同于中国的四川省或湖南省的人口总数。
其实，对于“幽灵城市”或“幽灵国度”，我们不能将视线停留在“人口减少”之类的表面现象上，而是应该更加关注其本质问题——令人生畏的“少子高龄化社会问题”。
当日本的人口总数减少至8000万时，其中的约3500万人将会是65岁以上的老年人。而按照日本政府所规定的“15-65岁”的劳动力人口约为4000万人。简而言之，几乎每一个劳动力都要养活一个老人。
这将是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新时代”。
日本有社会学家预测：在这个“新时代”，如果不将劳动者的个人所得税税率提升至90%，那么各种社会制度将无法得以维系。也就是说，月薪1万元的工薪族在缴纳完个人所得税后，仅仅只能到手1000元。目前，日本最高所得税税率为45%，在“新时代”这个税率将翻一番。而且是全民都将面对九成的税率。
如果我是生活在2040年的日本年轻人，我也许会抛弃自己的祖国，移民到某个税率较低的国家。又或者在移民之前，发起一场“降低税率暴动”。到时，日本国会将不再是执政党自民党与在野党民进党之间的竞争，而是执政老人党与在野党青年党的对决。总而言之，一个动荡的时代即将到来。
目前，日本国内有约800万套空宅。由于日本人一般不和上了年纪的父母住在一起，所以一旦父母离世，子女名下便多了一套空宅。如果是在以前，子女可以通过变卖房产的方式获得一笔可观的收入，但现在却要支付因转让而产生的高额费用。而且，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没有人愿意作“接盘侠”。
因此，现在日本的大量空宅都处于完全无人问津的状态。在距离东京市中心车程约1小时左右的郊外，白天你可以看到一幢幢住宅楼，到了晚上，你会惊讶于这些住宅楼里没有一点灯光。
据预测，日本的空宅数量将继续增长，15年后将突破2000万户的大关。日本俨然变成了“幽灵国度”！
在过去的25年里，中国的餐厅数量极速增长。而日本的餐厅数量则在急剧减少——由25年前的85万家减少到了现在的约35万家。供人饮酒作乐的酒吧的数量，也由25年前的约25万家减少到了现如今的5万家左右。作为社会“鲜活度”的衡量标准，餐厅和酒吧数量的急剧减少清晰地表明，日本的“鲜活度”已然急转直下。
日本的“幽灵化现象”如此普遍，中国自然不能隔岸观火。因为中国的老年人数量已经超过了日本的人口总数，并且还在继续极速增长。不仅如此，日本是在成为了发达国家后才迎来了老龄化社会，中国却是“未富先老”。再加上，中国受到了长达30年以上的独生子女政策的影响，人口结构呈现出了极为不正常的形态。
当然，无论在哪个国家，老年人都在经验与智慧方面略胜年轻人一筹。所以，笔者在此衷心期盼，中日两国的老年人都能发挥聪明才智，解决迫在眉睫的“幽灵国度”问题。
近藤大介经济观察报专栏作家
日本《现代周刊》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