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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奖的石黑和“陪跑”的村上
作者：近藤大介 2017-10-17 13:48
各大型书店为了提前庆祝村上春树“获奖”，特意设置了“村上春树特设专区”。但是，当石黑一雄获奖的消息一出，店里的工作人员马上把“村上专区”改成了“石黑专区”。
【东瀛视角】
“啊！不是村上而是石黑？？”
日本时间10月5日晚上8时许，日本各地唏嘘声不绝于耳。
这是因为在几分钟前，位于瑞典斯德哥尔摩的瑞典文学院（Swe-denAcademy）宣布，将2017年诺贝尔文学奖授予英国作家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
在过去的十多年间，每当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公告公布日临近，“全球最具人气的日本畅销书作家村上春树是最有力候选人”之类的评论满天飞。2006年，村上春树获得了被称为“最接近诺贝尔文学奖”的捷克“弗朗茨·卡夫卡奖”。从那以后，每到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公告公布日，村上春树的粉丝们就会自发的聚集在日本各地的居酒屋、文人酒吧或文坛咖啡吧，等待公布结果的瞬间。各大电视台的摄影机镜头也纷纷对准了瑞典文学院，全程直播颁奖公告公布典礼。
但是，每年诺贝尔文学奖的最终得主都是无论是全球知名度还是作品销量都远不及村上春树的欧美作家。5年前，在日本几乎无人知晓的中国作家莫言获奖，让日本人倍感打击。去年，美国歌手鲍勃·迪伦（Bob Dylan）获奖，日本顿时悲鸣四起——为什么宁可（把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一个歌手，也不授予作家村上春树？
每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公告公布之后，日本的电视新闻里一定会“惯例性”地出现满脸苍白的村上春树的粉丝们在各地的文人酒吧之类的地方喝香槟的画面。而且，这些人一定会围绕村上春树为什么没有得奖这一话题侃侃而谈……
关于村上春树屡战屡败的原因，目前最为合理的解释是“诺贝尔文学奖评审团偏好理想主义类型的作品（符合奖项设立者阿尔弗雷德·贝恩哈德·诺贝尔的遗志），而村上春树的作品多为虚无主义类型”。如果参照这个解释，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以写实性的手法描述在山东老家的恶劣自然环境中生活的人”的莫言会比“写无国籍类型作品”的村上春树获得更高的评价了。
但是，这真的是全部的原因吗？我曾在和某位日本的文坛巨匠共进晚餐时，向他提出了这个问题。对此，他是这么表达自己看法的：诺贝尔文学奖的所有评议和表决纪录都严格保密，而且有效期长达50年。据他了解，过往获奖者的推荐占很大的比重。所以他猜测村上春树之所以多年“陪跑”是因为在过往获奖者中有人反对将奖项授予他。
不过，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日本人在听到“村上春树落榜”的消息之后，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像往年一样的沮丧。这可能是因为获奖者石黑一雄的父母都是日本人，他本人也出生在日本，只是后来举家移民到了英国而已。
石黑一雄，1954年出生于日本九州地区的长崎县。他的祖父石黑昌明毕业于上海东亚同文书院（上海交通大学前身），曾就职于伊藤忠商事天津分公司，后来成为上海丰田纺织工厂的负责人。他的父亲石黑镇雄是一位海洋学家，1960年受英国国立海洋学研究所的邀请，举家前往英国进行北海油田勘查。因此，石黑一雄在英国长大，母语也变成了英语。
1982年，石黑一雄推出了处女座《群山淡景》。该书描写了居住在英国的日本女子悦子，因长女自杀而回想起二战后在遭受原子弹轰炸的长崎艰难生活的往事。次年，该书获得了英国温尼弗雷德·霍尔比纪念奖，其后又被翻译成九国文字。石黑一雄也借此机会获得了英国国籍。
1986年，石黑一雄发表了第二部作品《浮世画家》。该书以日本二战为题材，以长崎为空间原型，以第一人称视角描写了一位军国主义画家在战争前后的心路历程。该书出版后，获得了读者一致好评。同年，石黑一雄与一位英国女子喜结连理。
1989年，石黑一雄又发表了他的第三部作品、《长日留痕》，该书获得了英国最高文学奖“布克奖”。时年35岁的石黑一雄也一跃成为英国代表作家。
后来，《长日留痕》被美国好莱坞搬上了大银幕。石黑一雄也自此一度褪去了“日本色”。2000年，他出版了以二战前的上海为舞台的小说《我辈孤雏》（又名《上海孤儿》），并由此“回归亚洲”。
在获奖后接受媒体采访时，石黑一雄就自己的“根”在日本一事，如是说道：
“我对事物的看法，很大一部分是受日本的影响。因为我的父母在家里用日语交谈，所以我其实是在日语的环境中长大的。在现如今的这片愈发国际化的文学土壤里，我的日本血统可以说起到了非常大的帮助作用。”
数年前，石黑一雄在接受NHK（日本放送协会）的采访时也曾表示：
“我的作品的关键词是日语单词‘物哀（意为无名的伤感、触景生情）’，这种日本特有的概念在小津安二郎的电影和村上春树的小说里也经常出现。”
在日本，有两位知名人士对石黑一雄非常了解。第一位是将石黑的作品翻译成日语的翻译家土屋政雄。土屋政雄在接受某电视台的采访时说：
“石黑一雄曾经对我说过，他对诺贝尔文学奖不感兴趣。因为他觉得几乎没有哪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在获奖之后还能创作出优秀的作品。所以，让我们共同期待他的下一步作品吧。看看他能否成功打破这个怪圈。”
顺便提一句，当被问到下一部作品的创作计划时，石黑一雄回答说：“我是看着日本的漫画长大的，所以接下来我想尝试一下写漫画的文字原作。”
另一位非常了解石黑一雄的人是在日本出版了石黑几乎全部作品的早川书房的副社长早川淳。
“我和石黑非常熟，熟到他是我的婚礼介绍人。在我看来，他是一个非常专业的作家。不喝酒，甚至连咖啡也不喝。而且，无时无刻不忘为对方着想。”
日本各大型书店为了提前庆祝村上春树“获奖”，特意在店门口处设置了“村上春树特设专区”。但是，当石黑一雄获奖的消息一出，店里的工作人员马上把“村上专区”改成了“石黑专区”。电商亚马逊也把图书专区里的畅销书籍排行榜1至7位全部换成了石黑的作品。就这样，一股“石黑热”瞬间席卷了整个日本。
令人感到意味深长的是，出生于1949年的村上春树和出生于1954年的石黑一雄都曾公开表示，自己是对方的忠实粉丝。石黑一雄在获奖后直率地表示：“文坛有很多像村上春树一样的伟大的作家。这次得奖，我实在受之有愧。”不知道在瑞典文学院公布了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公告之后，村上春树作何感想？
近藤大介经济观察报专栏作家
日本《现代周刊》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