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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藤大介：日本AI发展已“慢三圈”
作者：近藤大介 2018-09-13 12:45
平心而论，从AI的发展趋势判断，我“看衰”人类的未来。
（图片来源：全景视觉）
近藤大介/文 8月29日下午4时，一场由日本经济产业省发起的大规模的会议，在有着“东京顶级摩天楼”之称的虎之门Hills的四层会议大厅拉开帷幕。本次会议是以“完成空中移动革命”，即依靠纯粹的日本本土技术力量，推进无人飞行器的研发为目标的日本官民协议会召开的首次会议。会议的主题为“创建一个无人飞行器普及的社会”。参会人员包括东京大学宇宙工程学教授铃木真二、日本全日空航空公司副社长长峰丰之等21位民间人士，以及日本经济产业省制造产业局局长井上宏司、国土交通省航空局局长蝦名邦晴等6位政府代表。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类型的会议？一位经济产业省的官员做出了如下的解释：“最近，美国甚至中国的制造业和服务业频频赶超日本。长此以往，势必动摇日本这个曾以技术立国的国家的根基。而对日本冲击最大的莫过于已经有了‘独霸全球无人飞行器市场’之势的中国企业——大疆创新。据预测，在不久的将来，无人飞行器将与第四次产业革命的核心‘AI(人工智能)’紧密结合，进而掀起一场空中产业革命。如果这个预测成真，那么在10年或20年后，日本的交通网络将会被大疆创新的无人飞行器牢牢支配。所以，在这一切成为现实之前，日本必须依靠纯粹的本土技术力量构筑一个无人飞行器普及的社会。”
会议期间，主办方向参会者展示了一张日本在不久的将来的风貌图。图上出现了6架无人机，分别在运输快件、遛狗、为路人打伞遮阳、看孩子、作为空中汽车运送乘客、以及像一只苍蝇一样在房间里飞来飞去。此外，图上还有一条条幅，上面醒目的写着“将东京乃至整个日本打造成空中产业革命的中心！”
然而，在参加完这场长达两小时的会议之后，我感到有点失望。首先，主办方宣称“将设立30亿日元（约合0.27亿美元）的基金用于无人飞行器的研发”，以及“邀请日本足球领军人物本田圭佑参与其中”等等。大疆创新为非上市公司，所以该公司在无人飞行器方面投入的科研经费数无法查证，但美国谷歌公司去年的科研经费是139亿美元。换句话说，整个日本投入的资金数仅为一家美国公司的1/500。
众所周知，参加长跑比赛的田径选手必须要沿着一个400米长的环形跑道跑多圈。如果某位选手落后头名选手400米，这种情况为“慢一圈”。最近，日本出现了一个流行语——慢三圈，讽刺日本已经远远落后于美国和中国这两个“AI大国”。
8月31日，也就是那场令我大失所望的会议结束的两天后，日本朝日电视台直播了一场以“AI社会与日本”为主题、时间长达3小时的讨论。参与讨论的人员包括东京大学特聘副教授、被誉为“日本AI研究第一人”的松尾丰，以及日立制作所理事、东京工业大学特定教授矢野和男博士等11人。我有幸作为媒体记者代表参与了讨论。
在讨论的过程中，各位日本AI界的专家频频说出“慢三圈”这个词语，仿佛是在做自我批评。比如：“在美国硅谷成立事务所、在总公司设立AI相关部门、投资AI相关的风投公司——所谓‘日本已经迎来了AI热潮’，只不是日本企业对于以上三点微不足道的‘成就’发表的自我满足之词而已。这三件事，美国企业和中国企业早在5年前就已经做了，现在都已经到了‘收获期’了。相比之下，日本企业已经慢三圈了！”
“‘AI恐惧症’正在日本强势蔓延，这将严重阻碍AI在日本的发展。很多人都担心，一旦AI得以发展，自己的工作将会被无情的剥夺，个人隐私也会暴露无余，跟机器要做枯燥无味的会话等等。所以，他们视AI为可恨的敌人，或是不愿意接受AI机器人的帮助和照顾。简而言之，很多人只看到了AI给我们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们经历了“如厕之后，用厕纸清洁”到“用智能坐便器全自动水洗”的过程，其实，AI的发展和这个过程如出一辙。对于这些能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舒适、更便捷的东西，我们为什么要拒绝呢？”“美国企业和中国企业的经营者天天思考如何将营业额翻10倍，而日本企业的经营者却在一直考虑如何维持现状。这种固步自封的‘坚守’必然严重延缓企业的发展甚至造成倒退。其实，能够在企业内部发展AI技术的人都是乔布斯（美国苹果公司创始人）一类的人才。可惜的是，在日本企业里，这样的人才往往得不到重用，甚至被直接开除。”“在AI领域，日本企业‘慢三圈’的原因主要有两个。其一、不允许失败的企业体制。对于AI的探索，只能在不断失败的基础上逐步前行。但是，日本企业奉行‘扣分主义’。员工稍有差池，就会被扣分，并因此被挤出‘争上游’的行列。同时，那些毫无作为的员工，反而因为没有失误而免于扣分，最终得以‘飞黄腾达’。其二、论资排辈以及终身雇佣的机制。日本企业大多采用‘根据入职年数以及年龄缓慢升迁（论资排辈）’的晋升机制。但是，AI的世界和奥运赛场相似，25岁左右才是巅峰时刻，之后就会渐渐人老力衰。而在日本企业里，掌权的是65岁左右的老人家，25岁的年轻人只能接电话或者影印资料。所以，这样的企业根本无法推进AI的发展。”
按照朝日电视台最初的设计，前半段讨论的话题是“AI社会和日本”，后半段的话题是“对于人类而言，AI是神或魔？”但是，由于前半段的讨论异常激烈，以致后半段的话题没来得及太多讨论，3个小时的直播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平心而论，从AI的发展趋势判断，我“看衰”人类的未来。在我看来，“AI是神或魔”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奇点”（Singularity）。在人类的能力强于AI的阶段，AI将会是让人类生活变得更为舒适和便捷的“神”。但是，一旦超越奇点、AI的能力胜过人类时，AI也可能会成为万恶的“魔”。
在距今将近900年前的12世纪，日本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时的日本正处于平安时代末期，国家的政权掌握在京都的贵族手中。然而，这些贵族大多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命令他们的下属“武士”为他们处理各种麻烦事情。后来，武士们在执行的命令的过程中开始反思，为什么身强力壮的我们要屈服于那些羸弱的贵族？于是，武士们奋起反抗，推翻了贵族的统治，建造了一个直至1868年明治维新为止的、长达近700年的武士社会。
因此，我认为在20年或30年之后，平安时代末期日本贵族的悲剧也可能会再次上演，人类可能会被AI征服，甚至从地球上彻底消失。为了避免悲剧重演，全球75亿人应该从这一刻开始团结一心，群策群力。人类，已经步入了必须停止内部争斗，矛头一致对外的时代了。
近藤大介经济观察报专栏作家
日本《现代周刊》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