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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共存
作者：近藤大介 2019-06-06 16:44
21世纪的世界可能是东方“中药式外交”大展身手的时代。因为无论如何，世界各国人民都在祈盼和平与安宁，而不是战争与混乱
【东瀛视角】
5月15日，亚洲文明对话大会在北京召开，我在日本也收看了有关的新闻报道。习近平主席在开幕式上的讲话引起了不少日本人的共鸣。
“亚洲是人类最早的定居地之一，也是人类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亚洲地大物博、山河秀美，在世界三分之一的陆地上居住着全球三分之二的人口，47个国家、1000多个民族星罗棋布……
文明因多样而交流，因交流而互鉴，因互鉴而发展。我们要加强世界上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同文化的交流互鉴，夯实共建亚洲命运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人文基础。为此，我愿提出4点主张。第一，坚持相互尊重、平等相待。第二，坚持美人之美、美美与共。第三，坚持开放包容、互学互鉴。第四，坚持与时俱进、创新发展……”
这个演讲让我瞬间回忆起10年前的场景。2009年7月30日-10月7日，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西边的中华世纪坛举办了“秦汉-罗马文明展”，当时我住在北京。这次规模宏大且内容丰富的展览是为纪念新中国成立60周年，由中国国家文物局与意大利文化遗产艺术活动局共同举办。
当时，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参观了这次博览会。在过去的两千年中，虽然西安（长安）与罗马各自位于亚欧大陆东西两侧，且直线距离超过8000公里，却以丝绸之路为纽带，保持着非常繁盛的贸易往来。比如，罗马帝国的玻璃制品与红酒在汉朝王室中非常受欢迎。与此同时，罗马人对汉朝传入的丝绸与陶器也如痴如醉。在培育军马和冶铁技术上的交流与借鉴也促进了彼此军事水平的提高。如此说来，早在2000年前，欧亚大陆就开始了“东西文明的对话”和“东西方文明的共存”。
但是，19世纪以后，西方文明开始领先于东方文明，西方在军事方面的优势尤为突出。由此，亚洲各国逐步沦为欧美列强的殖民地或半殖民地。直到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亚洲范围内的独立国家格局才有所改变。20世纪末苏联解体后，世界格局演变为由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支配的单极格局。20世纪后半叶，在风云变幻的亚洲，日本首先实现了“和平崛起”，开展了完全不依赖军事实力，只依靠经济实力来实现与他国共存共荣的和平外交。
在二战投降至今的74年中，日本自卫队没有杀过一个外国人，也从未在国外开过一枪，也没有拥有进攻性导弹。日本还通过政府开发援助（O－DA）项目给中国提供了33165亿日元（约合人民币2000亿元）的日元贷款，希望借助ODA项目来保障亚洲各国的和平与繁荣。
作为亚洲最大的国家，中国自上世纪70年代末大力推行改革开放以来，也在努力实现“和平崛起”以及“亚洲各国和平相处，互利共赢”的目标。具体来说，2001年加入世贸组织（WTO），2004年和平解决与俄罗斯之间的边界问题，2008年成功举办北京奥运会、在同年的金融危机中引领世界经济复苏，2010年成功举办世博会，2013年提出“一带一路”倡议，2015年筹建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这一系列的举措让中国成为包括日本在内的几乎所有亚洲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国。
从文明论的角度来说，我认为，西方外交跟东方外交有着明显的差异。西方的外交是所谓“外科手术式外交”。如果用运动来类比的话，相当于击剑，追求一击致命，简单直接。与之相对，中国的外交是“中药式外交”。跟某个国家或者地区的关系出问题了，会像熬中药一样耐心地用政治手段进行怀柔。类似于运动中的太极拳，从容沉稳，以柔克刚。
西方人跟东方人关于进化论（遗传学）的观点也是不同的。西方在1859年，英国学者达尔文（1809-1882）发表了《物种起源》，构建了近代遗传学的基础。达尔文在论述著名的“进化论”时，以“自然选择”和“适者生存”为基本论点，并由此引申出弱肉强食的进化论。即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生物都是强者支配弱者，驱赶弱者，最终只有强者的基因能够得以传承。
对此持相反观点的是日本生态学者。京都大学的今西锦司（1902-1992）教授认为，同一种生物应该分栖共存，避免竞争。也就是“分栖共存理论”。例如：栖息在京都鸭川的4种裂盾亚目的幼虫，它们根据水流的强弱分别栖息在四个地方。此外，林莺科的鸟类们也可以共同栖息在一棵树上。这些分栖类动物不管自己多么饥饿，也不会去其他同伴的领地放肆。“分栖共存理论”论证了在生物界也有“和平共处”，不一定靠弱肉强食来实现进化。
大阪大学教授、生物学者四方哲也（1963-）也提出“构成生物学”的概念，否定了弱肉强食的进化论。四方教授用10天能进化100代的大肠杆菌进行了实验。把普通的W株大肠杆菌跟拥有超强繁殖能力的H株大肠杆菌放到同一个地方培养。如果生物界真的是弱肉强食的话，那么最终的结果应该是W株死亡，只剩下H株。但是最终结果却是，H株与W株非常和谐地实现了“共生”。
从上述实验结果可以看出，自然界不是竞争，而是通过互利共赢的共生来实现进化和发展的。这是“东方生物学”开创的新天地。20世纪确实是欧美列强“外科手术式外交”当道的时代，但21世纪的世界可能是东方“中药式外交”大展身手的时代。因为无论如何，世界各国人民都在祈盼和平与安宁，而不是战争与混乱，况且，旨在实现和平共存的“中药式外交”，即使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也是站得住脚的。
近藤大介经济观察报专栏作家
日本《现代周刊》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