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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财富 | 华尔街投资经理：危机如何教会我资产配置
作者：郑一真 2020-09-30 19:04
这一次危与机并存，甚至投资的机会更多于风险。未来的一个共性，就是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危机基本都是全球性的，无处可藏，只能直接面对。
经济观察报 记者 郑一真 美国纳斯达克指数在今年3月23日触及4次熔断之后低点，抹去2017年以来的所有涨幅。看到电脑屏幕上道指触及18213点的盘中低点，海投全球创始人王金龙非常惊诧，没想到只做了15年投资，百年不遇的市场连续熔断都见到了。
半年后的9月27日，王金龙向经济观察报记者回忆当时的情景，美股发生4次熔断的那两周，他基本都在评估。“因为我们没有杠杆，没有流动性风险，所以没有抛售，一直在评估市场。但几次熔断比较突然，也没有很好的抄底时机。”
看到市场疯狂抛售，一片哀鸿遍野，美联储迅速救市，包括给每个家庭发3000美元，个人发1200美元。王金龙的公司也收到了十几万美元，相当于公司8个月的房租（包含两个部分，两个月的房租加工资，如果只付房租可以付8个月。）。直到这时，疫情带来的流动性危机才真正解除。“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就是王金龙当时最大的感受。
对于不少投资机构而言，和2008年的金融危机很不一样，这一次危与机并存，甚至投资的机会更多于风险。历经多次危机的王金龙表示，金融危机是有周期性的，有迹可寻，可以通过资产配置来防御，甚至是获利的，但是天灾人祸等突发事件是需要防范措施去对冲系统性风险的。未来的一个共性，就是随着全球化的深入，危机基本都是全球性的，无处可藏，只能直接面对。
经历四次危机
3月份，王金龙每天面对的赎回资产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尤其是有的客户没有流动性需求，单纯是“现在市场不好，要持币观望一段时间。”
向其赎回资产的客户主要是两类，一是有固定支出的中产客户，不能承受过高的市场波动，每年固定要缴学费、生活费、保费、房贷等，就提现准备到期缴费；另外一类是家族办公室，他们的客户配置比较复杂，可能有过高的杠杆等，市场下跌需要补仓必须赎回补充流动性。所幸王金龙持有的资产流动性比较好，全部满足了客户赎回的要求。
熬过那几个星期，美联储开始救市之后，市场就逐渐稳定下来了。
美国中小企业也从这些救市措施中受益。四月底到五月初，王金龙一共收到两笔美国政府提供的PPP贷款（工资保护计划），都是通过公司的Chase Bank（大通银行）直接发放到企业账户。贷款额度是基于每个月的工资单来定的，零利率，5年以后还，如果全部用来发工资、交房租就不用还了。
“当时收到保护计划的资金还是比较感动的，因为国会一直在争论，政策一直都在变化，大家都不知道是不是在忽悠我们。真正资金到帐才觉得是实在的，虽然只够补贴两个月的房租。我们到现在也没有回办公室办公，但是过去半年的房租还要正常缴纳。这笔钱让我们感觉政府是在保护中小企业，保护员工不要失业。”
因为从事全球投资业务，转换成在家办公，王金龙的海投全球也没受到太大影响，对中美团队的紧密合作甚至有一定的促进作用。每天上班路上省下来的两个小时，王金龙就用来锻炼身体。
市场稳定之后，王金龙也着手调整资产配置，降低了股票的比例，提高了现金的比例，债券的比例基本不变，但加大私募债券的配置。当时，疫情要持续多久、实体经济是否会衰退、刺激政策是否会到位等不确定性比较高。所以资产配置调整的主要目的是提高流动性，降低二级市场的风险敞口，防范市场波动。同时提高另类投资比例，拉长投资期限，利用资产价格下跌的机会，布局更分散的资产配置。
王金龙同时增加了高科技股票配置，主要的判断是高科技公司受到疫情的冲击比较小，基本面也都比较扎实，业务还在增长。但是高科技股票反弹得太快，股价太高，并没达到预期的比例。
对个人家庭资产而言，王金龙首先检查了一下医疗保险是否完善，提高了现金存款的比例，保证有6个月的生活费随时可以提取。取消了今年去阿拉斯加，坎昆和东非的行程，减少了很多非必要支出。跟往年一样还是把401K养老计划、IRA个人养老账户、529学费账户等全部缴齐。
这次的疫情，对王金龙而言，只是过往经历的数次危机之中的一次，严格意义上，并不算是他经历过的最严重的的危机。也或许，二三十年的投资创业经历让他更知道危机来临之时如何以“平常心”应对。
2003年的非典时期，王金龙在北京的一家SP公司创业，主业是彩信。“还好当时投入并不多，受到疫情的影响也不大，大家呆在家里，没什么娱乐就下彩铃、发彩信。”
但是王王金龙评估了一下，当时行业已经比较拥挤，SP公司的现金流都比较好，促发了很多整合并购。加之遇到非典大家都不能上班，王金龙很快把公司卖掉了。也正是在那个时期，美国的主流VC开始进入中国，红杉中国、凯鹏华盈中国等都是那个阶段成立的。
王金龙上一次创业，是在2000年左右，当时成立了一家软件公司，但遇上互联网泡沫，最终公司没钱了，也无法上市。
非典之后，王金龙徘徊了一段时间，决定从科技行业转向投资。但是因为没有任何投资经验，就从Entrepreneur in Residence（EIR，入场企业家） 的角度，挤进风险投资VC行业。EIR是兼职的投资合伙人，没有工资，负责找项目。这段时期对王金龙来说，是一个低谷期。
“当时我从北京搬到张江高科，跟几个同事合住3居室，每天从浦西坐地铁2号线到终点站——张江高科，再走一公里土路到办公室。因为张江还没有餐馆，中午、晚上都跟美国合伙人吃从陆家嘴叫来的pizza。刚开到上海的美国Pappa Johns味道很正，纽约都吃不到。”
2007年时，王金龙在纽约的一家投行做杠杆金融投资（Leveraged Finance），都是投资高盛、KKR的百亿美金杠杆收购项目，还挑挑拣拣。转到了2008年，连1亿美金的公司发债项目都抢破头。以前，杠杆收购项目规模大、利润非常高，投行抢着做，公司发债没有钱赚，投行都不愿意做。2008年的金融危机改变了纽约的业态，金融行业一蹶不振，到今天还在持续收缩，同时高科技行业开始蓬勃发展。
遇上金融危机，投行都没有业务——没有并购、没有上市、没有交易，只有专门收购破产、重组公司资产、银行坏账、基金受压资产、开发商烂尾项目的秃鹫基金和政府救市基金非常活跃。
“我放弃了投行，进入买方，开始做全球资产配置。”王金龙说。
海外资产如何配置
王金龙于2014年成立还海投全球。目前受到SEC监管的海投注册投资顾问（Haitou Investment management）管理1.6亿美元的资产。
王金龙早期也参与海外大学基金投资QFII的项目，海投全球资产配置也是参照大学基金模式，长期收益目标在12%左右。在过去5年，王金龙表示，都达到了预期目标，即使在今年上半年疫情肆虐、市场剧烈波动的情况下，也达到了投资收益目标。
迄今为止，王金龙最成功的的一笔投资是东南亚消费信贷。海投全球从2015年开始在东南亚开始布局，把美国的资本和中国的技术输出到东南亚、南亚、非洲等国家，跟当地的电商、渠道、物流公司等合作投资消费分期、供应链金融等消费信贷投资机会。
王金龙认为，这些新兴市场国家正在兴起，进入人口红利、消费红利的阶段，需要中国和美国的技术和资本支持。未来的几十年，新兴市场的消费都是很好的套利投资机会。新兴市场消费信贷的目标收益是12%-15%，王金龙表示，从2016年至今已经累计发行的2亿多美元债券，全部达到了目标收益。
而其最失败的一笔投资是一只中概股——去年底登陆香港颇受关注的中国飞鹤。飞鹤乳业（American Diary）最早在美国上市，这笔投资让王金龙损失了大部分本金。
据王金龙讲述，2012年基于对儿童配方奶的信心和飞鹤资产价值的判断，王金龙买入几千股飞鹤乳业。在2008年三聚氰胺事件爆发的时候，飞鹤因为是自己做东北的奶源，质量控制得好，没有收到波及，反而销量大增。同时很快获得了红杉资本的PIPE投资（即私募股权投资已上市公司股份）。但飞鹤乳业全国铺开以后，业务之后就急剧下降，跟红杉对赌失败要回购，股价下跌了90%以上。在2013年左右的时候，正好中概股回归热潮兴起，飞鹤开始私有化，因为报价过低，美国投资人受损开始起诉，律所邀请投资人加入集体诉讼。飞鹤创始人还涉及内部交易被SEC调查。最后一地鸡毛，还是成功退市。
“现在飞鹤在香港二次上市，又开始风光无限。投资者是健忘的，看不出是同一家公司。也因为是个人账户比较任性，一直持有到退市。退市价格只有不到1.5亿美元。飞鹤2019年香港二次上市当天市值670亿港币。”王金龙说。
多年投资经验的积累，让王金龙意识到，无论是牛市还是熊市都要有一个长期执行的投资计划，保证资产能够在不同的市场环境下长期稳定地增长。长期配置一方面是配置投资期比较长的私募股权等资产，更重要的是要有10年以上的规划。第二要有平常心，不能恐慌，不能有应激反应。美国疫情开始之后，流动性危机导致市场熔断以后，有些投资人清仓股票，就错过了过去半年的强势反弹。
“现在，基本上每5-10年就有一次全球性的危机。黑天鹅事件变成了新常态。我们要随时准备好保护自己的财富。”
这次疫情令王金龙有点失落和无奈的是，“很多客户并没有长期资产配置规划，只是因为我们的产品收益较高并且稳定、流动性好才来投资，给我们的定位还是一个‘海外理财平台’或者一个‘美元的P2P’，所以比较失望，心理落差比较大，感觉全球资产配置的投资者教育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如何长期配置，针对不一样的客群，王金龙也给出了很不一样的建议。
针对有移民和留学等海外需求的中产投资人，王金龙一般建议比较简单直接的资产配置方案，例如比较传统的60/40股票/债券组合，股票可以配置标普500、纳斯达克等大盘指数，债券可以配置国债、公司债、私募债等固定收益产品。这个组合流动性好，成本低，资产透明，投资人容易理解认同。
对于有海外资产的高净值投资人，王金龙会在会在传统的股票债券组合上增加另类投资配置，例如地产、风险投资、对冲基金等。根据投资人对风险、收益、流动性的要求调整配置比例。这个配置方案在牺牲部分流动性的基础上，分散风险、提高投资收益和稳定性。
对于有家族信托和家族办公室的超高净值客户，就需要完全定制。海投全球可能从最开始的身份和税务筹划做起，设立信托和基金，再做资产配置方案。也有可能只负责其中的一个板块，例如美国高科技股票、私募债券或者房地产项目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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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一真经济观察报记者
资本市场部资深记者
关注证券、基金、上市公司、人民币等领域。擅长深度、人物报道。